看到自己非常熟悉的一些镜头,高骤然感觉到了肩担子的沉重。
他知道,这些图像只是资料的一部分,是直观的一部分,其余的绝大部分,是经自己的手,最后编定的海底测绘数据总汇。
情报的经济价值而言,数据远远超过图像。
高微微举起右手,作了一个手势。
屏幕的画面立刻减慢了变化速度。
高满意地点点头。一切都和自己在所里工作时一样,看来这里的工作人员也都经过了专业培训。
他产生了职业的熟悉感,那是一种多年形成的亲切感觉。
他仔细地观察着海底。
暗棕色的海底面,象似融未融的旧海绵。
海底船射出的灯光成扇面,用力地向前推动。
形怪状的海底生物有的惊恐逃离,有的愣然不动,象是凝固在如深色玻璃般的底部海水的古老化石。
高又举起右手,作了一个手势。
画面仍是慢悠悠的。
高转过身,目光略带几分严厉。
大厅央,是一环状控制台。
一位身材颀长,面目姣好的年轻女兵兴奋地看着那神的海底景物。
突然,她感觉到了高的目光,脸一红,低下头说:“对不起。”赶紧按下一个按键。
高轻声而不容分辨地说:“工作时间,绝不容许走神!”
女兵脸更红了,立正答道:“是,首长!”
高又回头去看录像。
他并没注意到女兵对自己的称谓。
从事科学工作以来,他渐渐养成了严格的习惯。
在工作,他不仅对自己严格,对属下和同事的错误也从不留情面地加以批评。在工作时间里,他和平时判若两人。
郝总曾对他谈起过自己年轻时,留学于日本时的经历。
郝总那次说:“无论日本人对外侵略的历史多么丑恶,这个民族对待工作的态度,永远值得我们学习。我这里不是说‘工作狂’的事,而是指他们工作时的那种严肃认真。”
“初到日本实习,我在一家工厂车间里作装配工。”郝总边回忆边说。
高当时没想到,著名科学家郝力鲁竟然有这样的经历。
“与我一起工作的一位日本工程师和另一位日本技术工人在工作时间里从来不聊天。”
“--这倒不算稀。”高暗想。
“有一次,我们在一起装配一架大型仪器,装完某个部件时,眼看只剩一分半钟,到下班时间了,装任何部件,都已来不及完成。我正有点犹豫,工程师一挥手:‘装!’我赶紧去拿下一个零件,同时心里想:‘今天可得加班了。’
工程师拿住零件,技工和我一人先拧一个螺丝,刚刚拧到一半,下班铃响了。
工程师一摆手:‘停!’一秒钟没多干,我们下班了。
刚刚走进更衣室,那技工大笑几声,他的儿子那天晚将举行婚礼。
恰在此时,那工程师痛哭失声。
原来,他的女友在那天午给他打过电话,单方面决定,断了相恋多年的关系。
技工的快乐心情也没了。
我们俩都为工程师感到难过。
那天晚,技工去参加儿子的婚礼。我和工程师在一个小酒馆里喝得烂醉。
第二天,他俩都没事儿一样,埋头干活。我当时还直纳闷,是我犯迷糊了?
下班铃一响,他们才仿佛刚回到人间般,有了喜悲不同的表情。
随着人生经历的延长,这件小事在我的记忆之,愈来愈变得深刻而明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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