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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清洗 (中)  男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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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i 第十七章 清洗 (中)

    “站住,不准逃,你能逃到哪去,淮贼打來了,谁也落不到好,”义兵下万户颜继迁大急,挥起弯刀,接连砍翻两名掉头逃走士卒,然后高举着血淋淋的刀刃威胁,

    “去你娘的,老子当年又沒杀宋人,”一名蓝眼睛的大食义兵高声叫骂,用盾牌护住自家头颅,从他身边急冲而过,脚步不肯做丝毫停留,

    “老子也沒杀过,”

    “老子只是佃户,”

    “老子原本姓李,当了你家的奴仆才改姓的颜,”

    “要上你自己上,老子又不干了,不干了,”

    ....

    四周围,不停有人叫喊着夺路而逃,淮安军保的是宋王,宋王打下泉州之后会报复,大伙谁都落不到好,这是蒲氏及其周围的附庸家族,平素用來威胁并鼓舞士气的一贯借口,那些不明真相的庄丁、青壮们,听这些借口听得多了,也慢慢与家主一道形成了同仇敌忾之心,然而,在不断爆炸的手雷面前,这些借口忽然就变得无比的苍白可笑,庄丁和青壮们迅速就发现,自己其实跟什么蒲家、颜家、田家,仅仅是地主和佃户,掌柜跟伙计的关系,对方祖辈惹下的仇恨和因果,根本就不关自己屁事,(注1)

    “站住,顶上去,谁敢跑,杀无赦,”颜继迁被说得无言以对,只好带领着自己的亲信,继续用杀戮來维持军阵,一名从他身边跑过的庄客躲闪不及,被他拦腰一刀劈做了两段,另外一名花钱雇佣來的大食武士奋力抵挡,却被两个颜家的死士前后夹击,很快砍翻在地,沒等他们堵住第三个逃兵,周围瞬间就是一空,所有逃命者果断绕路,将颜继迁和他的二十几名心腹死士,丢在了阵地上,

    “站住,你们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等老子回去之后.....”颜继迁气急败坏,跳着脚威胁,正在逃命的士卒们则像看死人一样看着他,眼睛里充满了怜悯,

    “大人快躲,”一名心腹死士猛地从背后扑过來,抱着他在血泊中翻滚,还沒等二人滚远,“轰隆,”“轰隆,”“轰隆,”又是接连三记剧烈的爆炸声响起,再看颜继迁和他的那位心腹死士,被三对儿接踵而來的手雷,炸得四分五裂,血肉模糊,早就死得不能再死了,

    “轰隆,”“轰隆,”“轰隆,”....更多的手雷被丢进车阵之间,将仅有的几簇死战不退者,陆续放翻在地,由马车和长矛组成的防御阵列,迅速土崩瓦解,魂飞魄散的士卒丢下兵器和盾牌,四散逃命,

    “站住,别跑,顶上去,顶上去,谁敢再跑老子杀他全家,”三长老田定客急得两眼通红,挥舞着弯刀在人流中四处乱砍,

    必须坚持住,哪怕是将颜、田两家的族兵消耗干净,也必须再顶上一到两轮儿,否则,万一失去旋风炮的支援,那兀纳那边好不容易占据的上风,就会被陈友定全力扳回,接下來等待着蒲家军的,就是全军覆沒的下场,

    他这厢急得喷烟冒火,但庄丁和雇來來大食武士们,却不懂什么大局小局,尽量躲开他和他的心腹死士,绕路奔逃,马车和长矛组成的战阵挡不住手雷狂轰滥炸,弓箭也对飞奔而來的战马造不成太多威胁,如果大伙不赶紧撤离,现在就会变成一团团碎肉,根本不用等到全军覆沒,

    “别跑,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儿,顶住这一轮,顶住这一轮儿大伙才有机会活命,”大长老蒲世仁,心思要比田定客活络得多,发觉光凭借杀戮再也无法稳住阵脚,立刻改编策略,

    “别逃,大伙顶住这一轮,只顶住最后一轮,咱们,咱们有旋风炮,”五长老蒲世杰也知道情况不妙,将大部分旋风炮都调转方向,朝着自家阵地正前方猛砸,

    “轰隆,”“轰隆,”“轰隆,”.......一团团橘黄色的火光,拔地而起,在阵地正前方二十一余步处,烧出了一片片火湖,

    这的确是一个绝妙应对之策,充分利用了动物怕火的天性,下一波冲过來的淮安军骑兵沒等靠近蒲家军的阵地,就被热浪逼退,不得不调转马头,躲避火焰,已经拉燃了引火线的手雷,也只能隔着火湖老远就随便丢了出去,徒劳地在火湖和被蒲家溃兵遗弃的马车之间,留下一个又一个丑陋的泥坑,

    “再射,再射,给我用火把左翼封死,”五长老蒲世杰一招得手,心中的慌乱立刻转为了狂喜,挥舞着双臂,招呼旋风炮手们再接再厉,

    更多的希腊火弹,被旋风炮丢在了他自家军阵左翼,将他们自家的军阵前的火湖,迅速连成一道炙烈的火墙,傅友德的攻击再度受阻,不得不重新将骑兵拉开,调整队形,寻找机会,而大长老蒲世仁则借助这个短暂的机会,带领着几个讲经人和一大群真神的狂信徒,堵住自家队伍中的逃兵,大肆屠杀,

    “别跑,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儿,顶住这一轮,顶住这一轮儿大伙才有机会活命,”

    “逃命者,必受真神的严惩,全家都会被丢进火狱,”

    “真神在天空中看着你们,你们的所作所为,会验证你们是否忠诚,”

    “死,逃兵,死,”

    “杀,”

    在血腥的屠戮和火狱的双重威胁下,逃命者不得不暂且放缓脚步,然而,还沒等蒲世仁來得及高兴,他的心腹爱将,先前带头去洗劫林家庄子的色目千户苫思丁猛地拉了他一把,脸色如死一般白,“大人,大人,那边,淮安军,淮安军的步卒杀过來了,”

    “啊,”大长老蒲世仁惊慌地扭头,脸色也瞬间暗弱死灰,苫思丁观察得仔细,就在他们手忙脚乱地对抗淮安军的骑兵之时,官道右侧的五千余名淮安军步卒,已经缓缓向前推进了一大截,将双方彼此之间的距离拉近到了两百步,并且还在继续缓缓前推,就像一堵移动着的钢铁之墙,

    高墙的正前方,则摆着三十余门四斤小炮,每一门炮都架在一座全铁的炮车上,由四名壮汉推动前进,跟在炮车两侧的,则是一名炮长,两名校炮手、两名装填手和一名击发手,在前进的同时,不停地用目光判断双方的距离,

    “旋风炮,旋风炮,赶紧调旋风炮过來,他们队伍太太太密,轰,轰轰轰死他们,”三长老田定客脸色煞白,喊出來的主意也结结巴巴,

    “放箭,放箭射住阵脚,拦截他们,”大长老蒲世仁也失去了应有的冷静,跟在田定客之后大声叫喊,

    二百步,比羽箭的有效射程高出了一倍,但是绝对应该在旋风炮的射程之内,希腊火罐,也绝对可以给排成三列横阵的淮安军以致命打击,但这一切的前提是,旋风炮预先就做好了准备,而先前,蒲家的旋风炮要么正对着陈家军发威,要么被调转方向去替自家左翼纵火,现在想做出调整,哪里还來得及,,

    只见正在缓缓向前移动的那堵钢铁城墙,猛地一顿,就在距离蒲世仁的长老旗一百五十步处停了下來,随即,钢铁长城后响起了一声悠长的号角,宛若幼龙腾渊时的初鸣,

    “呜,,呜呜,,呜呜,,”角声将尽未尽,三十辆钢架钢轮炮车,已经齐齐停止移动,四名负责推动炮车的壮汉,扑到炮车后半段,奋力压下炮尾,将炮车后下方的固定锚狠狠砸进了泥地当中,两名校炮手一蹲一立,快速摇动炮管下方的手轮儿,头上顶着红色盔缨的炮长,则眯缝起一只眼睛,右臂平伸的右眼正前方,大拇指上挑,同时嘴里报出了一连串稀奇古怪的数字,“前方二百四,上扬三格半,右起五格半,一号炮马上校准,到位后向我汇报,”

    “前方二百四,上扬三格半,右起五格,二号炮马上校准,到位后汇报,”

    “前方二百三十五”上扬三格三刻,右起五格一刻....”

    “前方.....”

    单调清晰的声音,在各门火炮前重复,所有经过讲武堂专门培训过的炮长,都按照淮安军的炮兵操典,报出各自名下火炮的发射参数,

    两年多的休整时间,淮安军改进的不止是火枪、战舰和火炮,基层将佐的素质,也得到了大幅度的提升,特别是两家拥有讲武堂学子最多的近卫旅和独立炮旅,与以往相比简直是脱胎换骨,

    用朱重九私下里的评价來说,他们,才是他自己想要的军队,一直不但拥有了不同时代的武器,而且有了不同时代的人,不同时代的筋骨和灵魂的军队,虽然,今天他们的第一声龙吟,还显得极为稚嫩,

    幼龙的初鸣声,在嘈杂的战场上,并不显得有多嘹亮,但少年们那有条不紊的举动,却令蒲家们的几个长老和各位讲经人不寒而栗,这不是他们预料中的对手模样,他们的预料中,已经将淮安军估计得非常强悍,但再强悍的兵马,表现也不应该落于大伙的见识之外,无非是冲锋时争先恐后,撤退时秩序井然罢了,

    而今天,他们所看到的,则是完全另外一种风格,非但他们以往记忆里居然找不到任何参照物,甚至连想象,都无法想象得出來,那些淮安少年们,一个个冷静得出奇,也专心的出奇,他们仿佛丝毫沒看见,就在一百五十外的蒲家军,丝毫沒有看见,那慌乱中射过來的漫天雕翎,虽然一百五十步,已经超过了羽箭的有效射程,但,但他们怎么会保证,沒有一支羽箭凑巧赶上了顺风,他们怎么会保证,蒲家军不会突然发起冲锋,

    “旋风炮,旋风炮,蒲家老三,你赶紧放火啊,”根本弄不明白对方在干什么,蒲家三长老田定客,却本能地预料到了大难临头,蹲下身体,跺着脚哭喊,

    “旋风炮,快点,快点,推,推过來,上弦,上弦,”五长老蒲世杰也紧张的满脸是油汗,结结巴巴第重复,

    “一起去推,一起去推,别站着,别傻站着,”田定客抹了把脸上的汗水与泪水,弯腰冲向距离自己最近的炮车,“讲经人,真神的信徒们,考验你们的时候到了!”

    “一起,一起,”五长老蒲世杰,僵硬第重复,随即也撅着屁股,去推距离自己最近的一门旋风炮,木制的炮架,在他和另外两名狂信徒的推动下,艰难第转身,已经发射过的炮兜重新后拉,炮身左侧的木轮快速摇紧,带动绞弦缓缓蓄力....

    “大伙一起來啊,真神在看着咱们,”队伍中的狂信徒咬紧牙关压制住心底的恐惧,相继跑去帮忙移动旋风炮车,

    能不能用旋风炮对抗淮安军的火炮他们心里谁都沒底儿,但至少,可以再与官道右翼制造一道火墙,那样的话,也许淮安军的炮手就会受到干扰,而他们自己,则还可以选择向前或者向后,

    “快点,快点,快点,”数名讲经人在旁边大声催促,同时不停地踮起脚尖,观望淮安军那边的动静,每个人都第一次感觉到,平素以便捷著称的旋风炮,准备时间居然如此之漫长,

    淮安军的四斤炮,却已经快速开始报数,“一号怕调整就位,”“二号炮调整就位”“三号炮.....”“四号.....”

    “一号炮,发射,”一号炮的炮长黄硫果断挥动胳膊,大声喝令,

    他是淮扬工局主事黄老歪的亲孙儿,今年夏天才从讲武堂炮科毕业,平素受祖父影响,对于自家父亲因为沒有天分而不得不留在将作坊里当工头的事情甚为遗憾,而对于自家因为摆弄火炮摆弄得准而飞黄腾达的叔叔,则视为人生偶像,今天,终于轮到他來替父亲洗刷耻辱了,如何肯把第一炮的荣耀拱手让给别人,

    “轰,”就在他期盼的目光里,一号四斤曲射线膛炮的炮口,喷出乳白色的浓烟,一枚表面包裹了软铅的开花弹,被颗粒化发射药爆燃所产生的气体推着,高速腾空,滚烫的炮弹表面,将空气的水分直接蒸发,在身后留下一条优雅的白色尾痕,而高速旋转的弹体,则抢在炮口的浓烟被风吹散之前,从半空中扑下去,狠狠砸进了蒲世杰身边的希腊火罐堆中,“轰隆,”

    “轰隆隆,”有朵蘑菇状的黑云腾空而起,亮白色火焰在云端翻滚,黑云下,数十枚希腊火罐,两门旋风炮车,还有旋风炮车周围十步以内的人,全都不知所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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