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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苦战 (上)  男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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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四章 苦战 (上)

    “老匹夫,”张定边的第一反应,就是太师邹普胜要跟反贼倪文俊里应外合,举起钢刀,冲着后者头上猛剁,

    太师倪文俊却以与其平素表现绝不相称的敏捷侧身躲入柱子后,一边绕路逃命,一边大声自辩,“不是我,不是我,此事与我无关,赶紧,他们人不多,赶紧想办法除掉他们,免得敌军趁机攻城,”

    后半句话,算是救了他一条命,已经两眼通红,准备与张定边一道将他剁成肉酱的陈友谅闻听,立刻放弃了对他的截杀,单手抄起一面盾牌,高举着佩刀翻出敌楼,“给我杀,杀光这群吃里扒外的家伙,”

    “杀,杀光他们,”亲兵千户王溥带着百余名侍卫,紧随着陈友谅的身影冲出敌楼,见到身穿御林军服色的人,不由分说,兜头就剁,

    一些被突发之变惊得不知所措的御林军将士,稀里糊涂地就做了刀下冤鬼,更多的无辜者则嘴里发出一声惨叫,拔出佩刀,拼死自保,

    “陈友谅反了,陈友谅反了,”有人浑水摸鱼,大声喊叫,

    “是邹普胜,邹普胜带领御林军勾结外贼,”无数人扯着嗓子回应,

    混乱迅速沿着敌楼和马脸向南北两个方向蔓延,一些在突然打击下回过神來的陈部将士,纷纷抽出兵器,扑向了距离自己最近的御林军,令后者无论参与沒参与杀人放火,都不得不挺身迎战,

    双方在狭窄的城墙上战做一团,彼此眼睛里都写满了仇恨,谁也无暇去辨别是非对错,更无暇去管城外越來越近的敌人,

    “不想造反的放下兵器,沿着马道向下退,”关键时刻,又是太师邹普胜率先发现了问題所在,高举着陈友谅常用的铁皮喇叭,站在敌楼窗口大声提醒,“我是邹普胜,我沒造反,有人冒充御林军炸毁了火炮,大伙不要上当,陈将军,刀下留人,御林军的弟兄们,放下兵器,沿着马道向下撤退,”

    “不想造反的,赶紧后退,陈将军,有人冒充御林军,有人冒充御林军,”张定边也如梦初醒,带着自己的一干亲信,冲上敌楼二层,居高临下,大喊大叫,

    城墙上的御林军原本就是被迫自保,听见敌楼中的喊声,立刻察觉事情不妙,纷纷掉转身体,或者沿着马道向下飞奔,或者沿着城墙朝南北两侧逃命,很快,留下來继续跟陈友谅拼命者,就只剩区区两三人,

    只见这两三百名乱兵,个个臂缠白布,在一名高鼻深目的大食人指挥下,且战且退,每路过一段城墙,必然想方设法将附近的火药箱子引燃数个,哪怕是自己人受到了波及,也在所不惜,

    追过來砍杀他们的陈友谅等人,却一次次被火药的爆炸所阻,迟迟无法将叛军清理干净,直到张必先带领另外几百精锐,从叛军的背后绕了过去,将那名大食人一刀枭首,才勉强结束了战斗,

    “该死的色目人,养不熟的白眼狼,”陈友谅被累得筋疲力尽,手杵着钢刀,气喘如牛,

    站于他所在位置放眼望去,所看到的情景惨不忍睹,被无辜砍死的大铳手和御林军将士的尸体挨着尸体,血流成河,

    然而,敌军却根本不给他鼓舞士气的机会,随着爆炸般的一通战鼓声,躲藏在盾车后的倪部将士猛然加速前冲,三步并作两步,就再度冲进了大铳的有效射程之内,

    “啊,,,”有名身穿百夫长袍服的小将惨叫着,将手中大铳尾部狠狠地戳在了地上,另外一只手,则飞快地架起了一个八字型梯子,稳稳地拖住了铳身,

    紧跟在他身后的倪家军悍卒,迅速弯腰,将早已准备好的艾绒戳在了引线处,一串猩红色的火花跳跃着钻进铳管,“呯,”数十枚蚕豆大小的铅弹喷射而出,打得城头火花四溅,

    二人这种近于自杀式的悍勇,鼓舞了更多的倪家军兵卒,转眼间,就有数十人狂叫着冲出盾牌的保护范围,抢在城头上组织起有效反击之前,架好大铳,点燃引线,

    “呯,”“呯,”“呯,”“呯,”“呯,”.......,硝烟弥漫,无数铅弹冰雹般砸上城头,打得守军浑身上下全是弹孔,于此同时,更多的倪家将士冲上來,快速支起更多的铳口,

    “弟兄们,反击,反击,将他们压下去,”城头上,张必先急得两眼冒火,大声催促,

    他麾下的弟兄们的确在反击,但是刚刚经历过一轮偷袭,大伙再也无法保持先前那种层次分明的三叠阵,只能根据各自的判断,抢向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箭垛,争先恐后地朝敌军喷射弹丸,

    “呯呯呯,呯呯呯,呯呯呯,呯呯呯,......”硝烟弥漫,正在城下发射大铳的倪家军精锐,像割麦子般被纷纷割倒,但在弹雨的遗漏范围,却有无数支同样规格的大铳,继续朝城头攒射,将防守一方也打得死伤惨重,苦不堪言,

    “啊,,,”城头上,一名冲上前补位的大铳手惨叫着倒地,胸前密密麻麻布满了弹孔,血流如注,他身边的另外几名大铳手动作开始变得僵硬, 仓促射出的弹丸或者沒落进目标所在范围,或者与周围的其他大铳步调明显脱节,令城外的“安全点”越來越多,射上城头的弹雨也越來越密集,

    毕竟都是追随倪文俊四下转战多年的精锐,城外的叛军很快就把握住了机会,更多的人冒着被轰成筛子的危险冲上前,或者将自家的大铳用铁架子支在地上,朝城头倾斜弹丸,或者用艾绒点燃先前被遗弃的大铳,令后者再展神威,一时间间,城墙上,箭垛两侧,甚至敌楼中,都有数不清的弹丸四下飞舞,凡是被弹丸击中的人,轻者血流如注,重者当场气绝,下查惨不忍睹,

    “泼张,泼张,你干什么吃的,”陈友谅的脑袋上也挨了一下,虽然被精良的铁盔挡住,但铅子中残留的巨大动能,依旧令他头晕目眩,“居高临下还被人打成这熊样子,要是......”

    “他们人多,并且个个悍不畏死,”张必先拎着一个染满鲜血的盾牌,冲到陈友谅面前,大声汇报,“姓倪的这次把全部家底儿都亮出來了,带头进攻的都是他的亲兵,咱们这边刚才被内鬼杀了个措手不及,连火药都供应不上....”

    他的话音,旋即被一连串爆炸声吞沒,“轰,轰,轰,”“轰,轰,轰,”数以百计的火光在城头闪动,火药燃烧涌起的浓烟遮天蔽日,

    不是炸膛,天完帝国打造的大铳,虽然沒有淮安军的火绳枪精良,但也不至于才发射了几轮就开始成批成批的炸膛,是城外,城外倪文俊又丧心病狂地使出了新的杀招,将无数颗拳头大的弹丸,施展妖术抛了上來,

    “主公小心,”站在敌楼顶层的瞭望哨及时地冲下來,大声向陈友谅示警,“蒙古人,蒙古人也也上來了,他们,他们在箭杆上绑了火药包,”

    话音刚落,数支拖着红星的利箭,猛地窜上了城墙,“啪”地一声钉在陈友谅身后的敌楼的横梁上,微微颤抖,

    紧跟着,绑在箭杆前端的火药包轰然炸裂,将细碎的铁砂如瘟疫般向四下散发开去,

    “叮叮当当当当当当当,”尽管被两名亲兵舍命压在了身下,陈友谅依旧听到了一阵雨打芭蕉般的声响,那是铁砂与他头盔撞击的声音,虽然力道远不如铅弹大,却胜在细密,令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像被无数杆鼓槌敲打过了一般,随时都可能炸成一个血葫芦,猛然间将嘴巴一张,“哇,”早晨和中午所吃的东西,全都从嗓子里喷了出來,

    “举盾,举盾,快下去拿盾牌,”张必先的声音,在他头顶上反复回荡,随即,又是一阵“叮叮当当”声,有的來自四下飞射的铁砂,有的却來自雕翎羽箭,打得张必先等人不得不蹲身自保,半晌都无法组织起有效反击,

    当外边的敲击声渐渐停止,陈友谅推开自己的亲兵,从一片狼藉中爬起身,两名忠心耿耿的亲兵都沒有当场死去,但是手臂、脖颈、小腿等凡是沒有被铠甲保护的地方,都被铁砂炸得黑一块,zi一块,惨不忍睹,几处箭伤淌出猩红色的血水,火药余烬混在一起,淅淅沥沥地顺着靴子往下淌,每挪动一寸,脚下就是一个巨大的血洼,

    “将,将军,”这两名亲兵却好像已经失去了对疼痛的感觉,咧开嘴,双双给了陈友谅一个憨厚的笑容,“沒事儿,沒事儿,鞑子的火药箭不顶用,都是,都是一些皮外伤,”

    “主公,主公小心,别太靠近垛口,这帮,这帮王八蛋根本就是乱射,蒙上一个,蒙上一个算一个,并且箭上还抹了.......”

    说着话,二人的声音就慢慢低了下去,勉强半跪起來的身体软软栽倒,转眼间气若游丝,

    “张定边,张定边!”陈友谅心里又气又痛,抄起一面盾牌举在手里,冲着附近的自家袍泽大喊大叫,“张定边,去调掷弹兵,调掷弹兵上來对付他们,我就不信了.....”

    “掷弹兵上不來,大铳手也上不來,鞑子,鞑子这次玩真的了,”素有天完第一勇将美誉的张定边跌跌撞撞冲上前,声嘶力竭的汇报,“弓箭手,数不清的弓箭手,弟兄们被压得根本无法露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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