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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改元  男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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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一章 改元

    “这.....,”邹笑逸的身体微微一颤,脸上的表情隐约有几分尴尬,

    夫妻二人的船队在和州附近游荡时,的确受到了和州水师的故意纵容,但这里边包含着着许多无法见光的勾当,非常不便现在就当众说出來,

    “那还不简单,我们夫妻在和州军里头有熟人呗,”女侠吴静却不管那么多,腰杆一挺,非常自豪地宣布,“和州军水师,原本就是巢湖上讨生活的一班兄弟,与我们夫妻两个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如今他们虽然成了朱重八的爪牙,总不能拿我们的脑袋去邀功,更何况我们夫妻所乘的都是渔船,对他们和州沒半点儿威胁,”

    “原來如此,”朱重九轻轻点头,军情处早已探明,眼下和州军水师的主帅廖永忠及其兄长廖永安,俱出身于巢湖水贼,吴女侠的父亲既然做过江南水路的绿林总瓢靶子,跟江北的廖家哥俩日常肯定有所往來,双方在沒有任何利益冲突的情况下,偶尔行个方便应该不成问題,

    “那贤伉俪何不直接去投奔廖家哥俩,眼下他们那边,可是比我淮安军更容易出头,”内务处主事张松急于在朱重九面前表现,挤上前,快速插了一句,

    “那边沒意思,”又是女侠吴静,抢在自家丈夫开口说话之前,毫不迟疑地给出答案,,“城里头的衙门还是那个衙门,乡下的老爷也还是那班老爷,只是衙门大堂上坐的人,换了几张面孔而已,真不知道廖家哥俩瞎折腾个什么劲儿,”

    “你是说,你不看好和州军的前程,所以才舍近求远來投奔我家主公,”张松听得将信将疑,皱着眉头继续追问,

    “也不是不看好,只是觉得他们那边沒啥意思,倒是你们这边,看上去有意思得很,”吴女侠冲他翻了个白眼,继续大声补充,

    这话说得就太笼统了,令大多数闻听者都满头雾水,朱重九却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既然贤伉俪如此瞧得起朱某,朱某自是不能拒人于门外,不过有些话,咱们得说在前头,我淮安军规矩多,管得也严,你们两个可要考虑清楚,”

    “多谢大总管收留,”邹笑逸终于抢在了自家妻子前头一次,屈膝下拜,

    “既然要吃你的饭,自然要守你的规矩,绿林道上,也是向來如此,还需要什么考虑不考虑的,,”吴静也蹲身下拜,嘴巴干净利落地说道,

    “我淮安军不兴跪拜之礼,二位快快请起,”朱重九连忙伸手虚搀,做出一幅礼贤下士模样,

    吴静刚刚拜到一半的身子,立刻如弹簧般绷直,紧跟着,又满脸欢喜地说道,“我就觉着你们淮扬这一点儿好,不用动不动就做磕头虫,不像和州那边,恨不得喘气儿喝水,都要摆出一个架势來,”

    “主公勿怪,内子出身绿林,从小沒受过什么约束,所以说话沒个遮拦,但水战之时,却是极守章法的,”邹笑逸见状,少不得又要躬下身,替妻子向朱重九赔罪,

    朱重九却非常欣赏吴静的心直口快,摆摆手,笑着说道:“无妨,我淮扬从沒禁止过任何人说话,更何况她说得也都是实情,你们夫妻一路也辛苦了,这样吧,我派人马上腾个院子,让你们两个带着手下弟兄先去休息,然后在城内各处逛逛,熟悉一下这边的风土人情,其他具体安排,朱某过几天会专门派人告知,”

    “谢主公,”邹笑逸赶紧行礼致谢,

    “那我家妹子的亲事呢,”吴静却不肯立刻与丈夫告退,瞪圆一双杏仁眼,大声催促,“我们都替你卖命了,你总得给我们个说法,”

    “你们可以跟蔡主事继续商量,只要他自己肯,任何人都不会干涉,”朱重九看了他一眼,笑着重申,

    “那....”吴静仍然想从朱重九这里要个承诺,却被自家丈夫轻轻握住了手指,顿时,后半句话憋回了嗓子眼里,扭头瞪了自家丈夫一眼,手指却不肯用力夺回,任凭后者拉着自己缓缓离开,

    “主公,这两个人的话,未必尽实,”待二人的背影刚一出了大门,内卫处主事张松立刻压低声音,非常谨慎地向朱重九提醒,

    “他们夫妻带來的喽啰,你派人盘问过了么,有什么对不上号的地方,”朱重九将目光转向张松,和颜悦色地反问,

    声音不高,却让张松立刻矮了几分,沉吟了很久,才更加小心地补充,“已经都问过了,尚未发现什么可疑之处,但是......”

    “想继续查,你就查,但是要把握好尺度,第一,不准胡乱抓人,第二,不准伤了他们夫妻两个的自尊,第三,不要越界,”朱重九摆摆手,非常大气地表态,“其他,只要你的职权范围内,就不必请示,哪怕偶尔出了错,朱某也不会过分深究,”

    对于张松这个人,他一直都不是很喜欢,总觉得这个人既阴险又沒骨头,像一条毒蛇般令人多看一眼都觉得难受,但淮扬系想继续发展壮大,却少不了这么一号专门躲在阴影里头的角色,否则,以大总管府这种一边建设一边摸索的治政模式,早晚会被盟友和敌人们给蛀得百孔千疮,

    那内卫处主事张松,却从朱重九的话语里头,立刻汲取了无穷力量,整个人瞬间又活了过來,两只绿豆大的眼珠儿精光闪烁,“是,主公放心,内卫处不会冤枉任何好人,也不会放过任何企图窥探我淮扬机密者,”

    “你明白轻重就好,”朱重九笑着挥手,示意张松可以下去做他自己份内的事情,

    后者看到过这个动作无数次,当然明白其中含义,但是,他却不想放过这个难得的表现机会,犹豫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几枚铜钱,双手举过头顶,“微臣最近得了几枚铜钱,想请主公赏鉴,”

    “嗯,”朱重九迟疑着将铜钱接过,一枚接一枚对着阳光欣赏,只见这几枚铜钱的色泽很新,应该是刚刚铸造沒多久之物,每一枚铜钱的颜色都微微发红,显然铜料用的很足,比例远远超过了眼下市面上可以见到的任何宋钱和元钱,在铜钱的中央方孔与内郭之间,则铸着虬劲的四个汉字,龙凤通宝,

    是红巾军自己铸的钱币,朱重九的胳膊微微一颤,心中立刻涌起一段残缺不全的记忆,龙凤,应该是小明王或者徐寿辉的年号,而徐寿辉的年号为天完,如此,这几枚铜钱的归属者,则只剩下了小明王一个答案,

    本时空的历史,在被自己这只蝴蝶扇得乱七八糟之后,终于又一点一点向固有轨道靠近,其顽强与坚韧程度,远远出乎人的想像,而接下來,恐怕就要到了黄河南北各自混战的大时代了,黄河以南,红巾军内部在忙着手足相残,黄河以北,蒙古人将蒙古人杀得血流成河...

    “这是内卫处的细作,从汴梁那边偷偷带回來的钱样,由杜遵道派人铸造,目前只赐给了其身边的极少数人赏玩,据说要到明年一月,才会正式颁行,”张松的话语从耳畔传來,再度打断朱重九纷乱的思绪,“如果沒有意外出现,明年将被正式定为龙凤元年,小明王可能会下令,在除了天完那帮人之外的所有红巾势力中,使用此钱,”

    “刘福通上月底重新夺回了洛阳,应该有不少斩获,此外,汴梁红巾汲取了先前的教训,对前一段时间主动投靠蒙古人的地方士绅,下手极狠,短时间内,倒也抄到了不少钱财,”军情处主事陈基也走上前,低声补充,

    对外刺探情报,分明是他的职责范围,张松的举动,多少有点捞过了界,但这个节骨眼儿上,他却不敢跟张松争执,值得暂且忍住心中的郁闷,努力进行补救,

    “他准备投石问路,”朱重九一点都沒注意到两个下属之间的竞争,眉头一跳,声音开始变得低沉,手中铜钱的重量大约在三克上下,虽然达不到开元通宝的标准,在如今的市面上,已经是难得的好钱,并且成色很足,铜的比例至少占到了六成,只要数量充足,相信会在极短的时间之内,就能将河南江北行省的所有其他金属货币,打得溃不成军,

    而只要龙凤铜钱能够得到民间的认可,龙凤这个年号,很快就会流传开來,除非各地红巾首领强行禁止,否则,随着龙凤铜钱的流通,小明王韩林儿,也必然会快速进入所有义军将士的视线,

    刻意交好杜遵道,努力从刘福通手里分权,晋位宋王,祭天改元,颁行钱币,扶植亲信,示好诸侯,小明王出世來的一步步举动,缓缓在他脑海里头展开,看似东一耙子西一棒椎纷乱无序,串连起來,却是环环相扣,缜密无比,这位小明王,显然不甘心直躲在深宫中做个傀儡,而是一直在努力做个真正的教主,做个一统天下的开国之君,

    “看來杜遵道这人,也都不是浪得虚名啊,”苏先生用包铜拐杖敲了敲地面,低声感慨,凡是涉及到钱财方面,他的脑子就转得比平时快,几乎紧跟在朱重九身后,就发现了这几枚铜币背后所隐藏的玄机,

    “岂止并非浪得虚名,刘福通如果不小心,早晚会吃大亏,”张松眨巴了几下绿豆眼,低声回应,“虽然汴梁那边的兵马和粮草物资,大多为刘福通和盛文郁二人掌握,但杜遵道既然能把铸钱的差使夺在手里,肯定就能另辟财源,一旦他手里有了钱,再加上赵君用等人带过去的精锐.....”

    “别扯那么远,”朱重九听得心中一阵烦躁,板起脸來打断,他当初放赵君用等人离开,绝对沒有祸水西引的意思,而如果张松分析出來的演变痕迹,汴梁那边的红巾军内讧,将是他一手促成,

    彭大、赵君用、潘癞子,每个人都算得上是沙场老将,三人手下的兵马虽然少,却是按照淮安军方式训练过,也曾经沙场浴血的精锐,而这万余精兵所用的武器铠甲,除了沒有配备火炮和火枪之外,其他方面跟淮安军的战兵基本沒什么差别,

    “你有什么应对之策,或者说,你几天把钱给我看,是不是已经有办法让杜遵道的诡计无法得逞,别兜圈子,我需要直接答案,”下一个瞬间,看着张松的眼睛,朱重九大声追问,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悲剧发生,否则,他虽然可能坐收渔翁之利,却要一辈子都觉得负疚,

    “看主公的意思,微臣以为,对咱们淮扬最有利的,是坐山观虎斗,”张松想了想,低声回应,看到朱重九脸色不对,赶紧又快速改口,“微臣,微臣的意思是,主公有许多选择,如果主公想让杜遵道无法得逞的话,就不妨从钱息和火耗上下手,”

    “怎么下手,说清楚些,”

    “就是让杜遵道赔本儿赚吆喝,”张松眨巴眨巴小眼睛,硬着头皮解释,“主公有所不知,自古以來,这铸钱的活,都是一件肥差,用多少铜,铜料入库到钱出库花费多长时间,还有铜钱的重量控制,铜料和铅锡的比例,都有许多花活可玩,手上稍微一哆嗦,就是上万贯的油水,杜遵道之所以辛苦把这差事揽过去,图的就是里边的捞头,”

    “那咱们怎么做,就能让他沒捞头呢,”朱重九惊诧地看了看张松,继续追问,

    真是什么人得用在什么地方,张松原本在蒙元那边就是个贪官,对捞钱的手段门清,对杜绝别人捞钱的招数,当然也同样是无比娴熟,听得朱重九问,立刻满脸堆笑地回应,“其实非常简单,特别是由咱们淮扬这边來做,更为简单,自古铜钱,就杜绝不了私铸,主公这边专门弄几台机器來,在江边日夜不停地铸,肯定比杜遵道那边让工匠凭着手工零敲碎打更节省材料,铜钱的大小也更统一,等汴梁的新钱出來,咱们这边的新钱也立刻发行出去,两边货比货,微臣敢保证,三个月之内,杜遵道那边就得赔得当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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