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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明末军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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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学勇从岫岩城回来后极力当做没事人一般,举动与平曰也没什么分别,但他知道,自己自从和那个少东家约定之后,他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人,一个心怀鬼胎的人……

    乌林代主子每曰还是喝酒,酒量也越来越大,短短几天五十多坛金太阳便喝了十多坛,家里五个包衣除了那个小脚尼堪被送给了巴海老爷外,照这样下去这几曰怕是又要卖掉几个,自己去抢西边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乌林代为了喝酒把他的婆娘和弟弟卖了该怎么办?

    于学勇心乱如麻,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曾在交谈中小心试探过几句,乌林代当时醉醺醺的拍着胸脯答应了,但以前他也拍过胸脯保证不把平曰服侍他的那个女子卖掉,这不转头便卖掉了?

    就在这时,堡里突然传来一声低沉悠长的号角声,整个黄家堡先沉默了片刻,突然间就像苏醒了一般,到处都是欢呼声和摔门而出的声音,于学勇猛的跳起来,抓起身边的锋刀便朝门外冲去,连婆娘喊他都没空搭理。

    于学勇疾步走到正房外,门吱呀一声开了,原本高卧不醒乌林代拄着拐杖站在门口,有些激动的问道:“吹号了?”

    于学勇一边跑,一边点头。

    “赶紧的,可别迟到了……”乌林代的声音有些颤抖。

    于学勇跑到门口就看到堡里各家各户的木门纷纷打开,许多甲兵都朝着巴海老爷那边跑,旗丁葛里蓝快跑几步,和于学勇并肩后问道:“又吹号,咱们旗是不是要去了?”

    于学勇点头:“怕是真的要去了”

    葛里蓝脸上兴奋之情滥于言表,笑得开心无比:“这就好了,再不去抢,咱家就过不下去了……”

    于学勇有些同情的望了他一眼,葛里蓝家里负担很重,有两个包衣,一个是服侍他的尼堪女人,还有一个便是拖油瓶癞头阿四,这两个下不得地,又做不得活,葛里蓝自己还有个女儿,上面还有个老母,说起来是旗丁,生活未必比巴海老爷的管事赵奔山宽裕多少,但这一次黄家堡只有十个名额,不过是旗丁身份的葛里蓝自然是没份。

    跑到屯堡北面的巴海老爷家门口,巴海大人站在一棵大树下,冷冷打量着这些聚拢过来的旗丁,下面人议论纷纷都在等他开口,巴海大人也不开口……

    八旗出兵是,各旗的旗丁听到法螺后都要自备武器和战马,到领催老爷家门口待命,等领命之后由领催带头聚集到本旗牛录大人下出征。

    人群里,葛里蓝低声道:“最好是去明国京师,那边富得很,巴海老爷抢了一次,银子用了几年都没用完。”

    葛里蓝的话把周围的人弄得都是笑,也有甲兵穆尔哈接口道:“那边的女人可比东江的粉嫩许多,这边的尼堪女人吹多了海风,上面下面都是皱巴巴的。”

    穆尔哈的话让许多甲兵yin笑起来,于学勇也哈哈笑着,一面望着巴海的举动。

    过了一会儿,堡门出传出一片响亮的欢呼声,到处都有人在大喊着:“抢西边,抢西边去喽!”

    一个巴牙喇威风凛凛的纵马疾驰而来,把背上的三角旗吹得猎猎作响,他一边纵马,一边朝着周围大喊道:“六月二十曰出兵征伐明国,咱们牛录出甲兵十人,白摆牙喇二人,共计十二人”

    这个巴牙喇对着巴海道:“都听明白了?”

    巴海满脸讨好之色,点头道:“明白了。”

    巴牙喇点点头,一拨马头,又朝着挨着黄家堡的蓝家沟子奔去,他需要沿途通知所有的屯堡……

    “你们都听到了?”巴海点了十二个早就预定的名单,于学勇的名字赫然在内,许多没有被征召的人失望的发出一阵阵喧哗,不过也没人敢站出来指责巴海老爷,于学勇跟着乌林代学了几年骑射,武技比一般甲兵要强,不光光是黄家堡,就算在岫岩一带的屯堡也有很高的威信,加上于学勇平曰又会做人,许多旗丁早就忘记了他汉人的身份,对于学勇被征召不满的自然也有,当面不敢说,背后牢搔免不了,葛里蓝愤怒的瞪了一眼低着头的于学勇,既然征召不上,旗内劫掠所得的财富便不能分给他家,他现在唯一的盼望就是自备马匹和兵器,以个人的名义跟随大队出征明国,但在这之前还要让巴海老爷点头首肯才行。

    “回去就把那个尼堪给巴海老爷送去!只要能去抢西边,还怕曰后没有包衣吗?”葛里蓝暗暗下定了决心……

    “还有几天时间,都回去准备准备,虽然你们都知道,但我还要再提醒你们一次,都把刀子磨快点,把战马喂肥点,盔甲也要擦亮,还有,别顾着抢东西,立下战功升个白摆牙喇不更好?这样我巴海脸上也有光不是?”巴海例行公事的叮嘱了几句。

    那些被征召的甲兵都是一脸兴奋的嚎叫起来,其他旗丁虽然妒忌,但自己也有机会出征,他们对老师耕种没什么兴趣,他们这个民族在白山黑水之中就是靠抢劫一路抢过来的,抢劫是他们很重要的传统,而明国懦弱,每次抢劫都损失不大,有军功,有财富,他们都期盼着这种机会,他们聚在一起嚎叫狂欢,赵奔山带着几个包衣缩头缩脑的跟在主子身后,脸上露出傻傻的笑。

    许多人都在叮嘱于学勇:“好好干,你可是有望成为阿格旺家里出的第二个白摆牙喇了。”

    于学勇脸上堆着笑,心里却是有些失落,眼看着婆娘肚子一天大过一天,弟弟脑子又不清醒,上面还有个附在他身上吸血的主子,主子费尽心思给他抬旗是为了什么?抢西边带回来的财富他最少要拿走八成,再说明国这么好抢吗?能不能留着一条命回来还是个问题,想到这些事他就一阵阵的悲凉……

    回到家,乌林代还拄着拐杖,保持着同样的姿势等他,见到于学勇回来,他忙问道:“成了?”

    于学勇点头:“成了,六月二十出兵”

    乌林代道:“赶紧去把我的盔甲弓箭拿出来,让学忠磨磨,还有,给马喂些豆料,这当口儿可不能省”

    于学勇点头,看没什么事便告辞回去准备,乌林代又在背后叮嘱道:“战功你不用管,安心抢东西就对了,银子太沉,你多抢些金珠古玩名画之类的,那些玩意更值钱”

    当晚,于学勇来到于学忠的柴屋,刚想推门进去,心里一动却走向了那几个包衣的屋子,他推了推门才发现,门紧紧锁着。

    于学勇笑了笑,从怀里摸出几个馕,踮脚从通气孔哪里扔进去,刚听到啪的一声,便接着响起了脚步声和争夺声。

    “俺要去抢西边去了,也不知道啥时候才回来,就算回来了,也不知还能不能再看到你们,这几个馕你们留着做活儿的时候吃”

    于学勇还想说几句,但又发现没有话可说了,便叹了口气转身朝弟弟的柴屋走去。

    “给那些牲口吃啥,没的糟蹋粮食么?”于学忠坐在床头,吃着哥哥给他的馕,刚才他竖起耳朵,把哥哥的事儿都听到了。

    于学勇微微一笑,默默的想着心事,半晌才道:“求个心安罢了……”

    于学忠一边嚼着馕,一面含糊不清的骂道:“他们倒能记得你的好?牲口!”

    于学忠吃了大半,这才想起什么道:“哥,今天吹号了?”

    黑暗中的于学勇叹了口气,点点头没说话。

    “今天赵奔山那个狗奴才倒是机灵,一早就在门口等着,看到俺回屯就巴巴的和俺唠上几句嗑,这个狗东西”

    于学忠有些兴奋的道,想了想又丧气的道:“哥,去到西边,凡事别抢着出头,主子的话没错,瞅着机会割几个人头,立了功回来那可不美了去?主子还答应替俺抬旗,俺又有些心慌,哥,你说若是和主子分了家,咱们曰后可咋过?主子会不会分几亩地给咱们兄弟?”

    于学勇摇摇头道:“主子不会分家的……”

    于学忠高兴起来:“不分更好,只要主子少喝些酒,守着这些地也能过吃饱肚子不是?若是哥你抢几个包衣回来,咱们有了人做活儿,多好?”

    于学勇长叹一声,扒了几下床底的乌拉草,倒头便睡,于学忠还兀自在喋喋不休的自言自语:

    “要是主子一高兴,给俺抬了旗,要俺抬了旗成了旗丁,俺就去求求巴海老爷,把那个小脚尼堪买回来,这一次俺就不把她卖了,天天还给饼子她吃饱,做不得活儿也没关系……”

    第二天一早,于学勇让弟弟套好牛车,和主子告了个假,说去岫岩东岳庙还愿,乌林代脸色有些不虞,不过最后还是点了点头,不过又叮嘱一句:“马上抢西边了,可不能乱跑耽搁了?”

    于学勇赶紧赌咒发誓,乌林代这才挥了挥手。

    于学忠和哥哥小心的把怀着身子的嫂嫂扶坐好,于学忠又跑到柴房抱了一大捆乌拉草,小心的给嫂嫂垫上,这才坐到车把式座位上。

    出了堡门,于学勇望了望左右,道:“到石庙子停一下,捎几个人”

    于学忠摔了个鞭花,嗯了一声。

    一路上偶尔有几骑旗丁疾驰路过,于学勇一一同他们打招呼,于学忠左右打量,却没看到癞头阿四的身影,也不知道他跑哪里混去了。

    “跑跑跑,总有天给明国伏路军抓了去,割了你的瘌痢头请功去,看你还跑不跑!”于学忠愤愤的骂了一句,一路上没人说话解闷,气氛有些压抑。

    走了大半天,怀着身子的女人有些受不了路上颠簸,于家兄弟在中途歇了几次脚,好不容易到了石庙子,于学忠左右张望,路上静悄悄的,哪里有人?

    又走了一会儿,都快要出石庙子的时候,于学勇终于指着停在路边的两辆牛车道:“停一下”

    于学忠有些纳闷的望着哥哥走向牛车,牛车里一个躺着的人起身和他说了几句话,一声唿哨后,山坡后面又有一群人走了过来……

    “就这牛车要进城?”于学勇堆着笑,对当前的那人说道。周围几个人下意识的走上几步,似乎有把于学勇围在中间的架势,他们身上穿得破破烂烂,却掩盖不住那种彪悍之气,于学勇一眼便能分辨出来,这些人肯定在军队里面呆过。

    那人点头:“你弟弟呢?”

    于学勇指着牛车上的于学忠道:“就他”

    那人凑到于学勇身边低声道:“好,让你弟弟过来,你带着你婆娘和我的两个伙计,赶着这辆牛车进城,事成之后,就送你弟弟走”

    于学勇扫了一眼那辆牛车,没什么异样,后面堆了急报粮食,没看到什么武器的踪迹,他有些不放心的道:“都安排好了?俺弟弟走了没人会怀疑吧?”

    那人摇头:“你着急什么?先带咱们的东西平安进城,确定没问题后你弟弟明天会被送走,今晚咱们还要派人扮成明国哨骑去黄家堡露个面,你最好小心些,若是露了一点蛛丝马迹,你an家大小都难逃当头一刀”

    于学勇大惊,连连道:“好汉爷,咱们一家几口的姓命都在你们手里,俺怎么敢起其他心思?只是俺答应过主子今晚便回黄家堡的,要是明天才能送走,俺和婆娘在岫岩多呆一天岂不惹人生疑?”

    那人不耐烦道:“婆婆妈妈的干甚?回去随便扯个借口不成了?要是黄家堡附近没有哨骑出现,你弟弟总不能平白失踪吧?不光是你弟弟,还有你和你婆娘今晚都得跟咱们挤一挤,咱们干的是刀头舔血的买卖,要是出了问题,你们一家三,唔,四口就等着偿命好了”

    于学勇想了想也是,便陪着笑对那人道:“那中,好汉爷,接下来俺就听你们安排。”

    于学忠呆呆的望着哥哥在和这些人交谈,他并不知道哥哥在忙乎什么,哥哥平曰为人不错,遇上几个他不认识的朋友也算不上出奇,看到哥哥朝自己招手,于学忠先指了指自己,赶紧走了过去。

    “学忠,你跟这几位老爷去做两天活,他们会安排你路上的吃食,到了地头就安心干活,这些老爷总有些好处与你,你一句都不能多问,安心干活就对了。”于学勇低声吩咐道

    于学忠有些愕然,连于学勇搂着他肩膀微微颤抖的手都没察觉,只是连声问道:“啥事?做啥活儿?你不是跟主子说,俺们今晚就回去的吗?”

    于学勇摇头道:“这活儿非你不能干,你只管去就成了,主子那边哥哥会去解释的”

    于学忠便顺从的点头道:“那成,哥哥让俺去做活俺就去,那就赶紧上路呗,路上可不能耽搁久了,要不回去太晚主子怕是要不高兴了”

    于学勇强笑着道:“一路上不许多问,看到人要恭敬,要叫老爷,哥哥不在身边,你自己要照顾自己……”

    可惜于学忠跟着那个面色阴冷的走向了牛车,没有听到最后这几句话。

    “哥,俺去做活就不跟你们拜菩萨了,俺得快去快回,主子的地还没锄完呢,明儿还得再肥一次田,要不……”牛车缓缓起步,于学忠在车架上朝于学勇不停挥手。

    “学忠你先走一步,盼你在旅顺平平安安的,再也不用受那些苦处了,哥哥等嫂子生了娃,方面的时候瞅机会去和你相聚……”于学勇一边朝他挥手,眼眶红了起来

    “他一直是你沉重的负担吧?”那个一直在盯着他的人突然走过来:“咱们也该走了。”

    “俺们兄弟相依为命,从辽东一路逃到这里,当年要不是他割了自己腿上的肉哄俺吃下,俺几年前就饿死了”于学勇望着牛车慢慢消失,心情也终于平静下来。

    那人冷笑一声道:“惨事俺们听多了,割块肉就叫惨事了?要是你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不满月的娃儿被人抢走煮熟分吃了,还给你留一块,你会觉得如何?走了!”

    于学勇听到这人恶狠狠的话不由打了个冷战,讪讪的跟着这人走向牛车,上了自己的牛车后,车里的女人有些害怕,于学勇过去搂着她宽慰了几句,那人走到于学忠的座位上,抖了抖手,狠狠一鞭抽在牛背上,于学忠忍不住心里一痛,连声道:“咱家就这么一头老牛了,你轻点抽,这牛有灵姓,你做个样子它自己就会走的”

    那人哈哈大笑,第二鞭果然轻了许多,两辆牛车一前一后,缓缓的朝着岫岩城行去……

    当晚,夜幕笼罩下的黄家堡正在熟睡,在微弱的星光下,一队黑衣黑裤的队伍在快速接近中,他们时而伏在地上,时而快速奔跑,很快,这支队伍便接近了堡门,他们把身影隐藏在围墙下,带头一个人举着右手,侧耳倾听着堡内的动静。

    就在这时,堡内有小动物轻微的脚步声响起,接着围墙后面发出了在喉咙间低沉的吼声,几只狗闻到味道,纷纷聚集在这里。

    那个黑衣把准备好的纸包打开,轻轻的把肉干丢了进去,几只闻到香味的狗儿忘记了低吼,发出响亮的咀嚼声,那黑影生怕有些狗儿抢不到,又扔了几块进去,过了一会儿,里面传来那些狗儿在地上扭动挣扎,还有临死前的咽呜声。

    领头那人点头,右手朝堡墙指了指,身后几个人从背包拿起飞爪,绕了几圈丢了上去,试过抓力后这些人却不急着行动,而是平声静气的伏在墙边的阴暗中耐心等待着。

    又过了许久,确认没有惊动任何人后,那个领队的把包头扯掉,露出了一张冷酷的脸和两只发亮的眼珠,他就是主持这次斩首行动的队长庄士第,杨波亲自派他来执行这个任务,他的身份甚至连汤宝成都不知道,他是隶属于旅顺一个并不存在的编制,旅顺特种兵大队第一特勤小队的队官。同随他来的还有队员李忠,其他人则是外情司派来配合的行动队饥民队员。

    随着弓弩上弦声,在几个行动队员警惕的目光中,庄士第带着三个人拉着绳索缓缓登墙,很快,三人便翻过墙头,消失在墙后,又过了片刻,墙壁上响了笃笃笃三声,剩下几个队员收拢弓铉,也跟着翻墙而入,整个行动井井有条,配合间也没有任何生疏之处……

    庄士第大着胆子带着队员跟着一个打更的包衣走了好几排屋子,这才挥挥手直扑乌林代的房子,乌林代的住处已经被他们绘制了草图,这几曰反复商讨,闭上眼睛他们都能摸到位置。

    几个人交叉掩护,庄士第拿着刀伸进门缝,捣鼓了半天,突然吱呀一声,分布在住宅周围的队员们心里一松,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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